正光四年,寒冬腊月,怀荒镇戍堡。
年仅二十二岁的于谨独自站在烽燧台上,望着北方苍茫的草原。风吹动他破旧的战袍,露出底下洗得发白的军服。作为怀荒镇的一名普通戍卒,他已经在这里戍边三年。
“思敬(于谨字),快下来!贼兵来了!”底下同袍大声呼喊。
于谨敏捷地爬下烽燧,只见戍主慌乱地召集士兵:“柔然游骑三百,已破白道戍,正朝我们而来!速速备战!”
怀荒镇只有戍卒百人,城墙低矮,粮草匮乏。众人面露惧色,有士兵低声道:“三百对一百,如何守得住?不如...”
“不如什么?”于谨突然开口,声音清朗,“不如弃城而逃,然后被军法处置?”
他走到戍主面前,单膝跪地:“属下有一计,或可退敌。”
戍主苦笑:“思敬,敌众我寡,何计可施?”
展开剩余87%于谨目光炯炯:“柔然游骑,利在掳掠,不在攻坚。我们可虚张声势,多设旌旗,夜晚多点火把,让他们以为我们有重兵把守。同时派死士夜袭其营,制造混乱。他们不知虚实,必生疑虑而退。”
当夜,于谨亲率二十死士,潜入柔然营地。他们不仅四处纵火,更用缴获的柔然号角吹响集结信号,导致柔然军自相惊扰。一夜之间,柔然游骑以为遭遇北魏主力,仓皇北撤。
此战,怀荒镇不损一兵一卒,退敌三百。消息传开,怀朔镇将破格提拔于谨为队主。临行时,戍主握其手叹道:“吾观思敬,非池中物,他日必为名将!”
六镇烽烟
正光五年,北疆六镇叛乱如火燎原,破六韩拔陵聚众数十万,连克武川、怀荒诸镇。
此时的于谨已转投大都督李崇麾下,随军征讨。官军与叛军在白道激战数日,伤亡惨重,不得不退守云中。
帐中,诸将愁眉不展。李崇叹道:“叛军势大,朝廷援军未至,如之奈何?”
年仅二十三岁的于谨出列:“都督,末将愿单骑入叛军营寨,说降部分酋帅,分化贼军。”
众将哗然。有老将斥道:“黄口小儿,不知天高地厚!此去必死无疑!”
于谨神色不变:“叛军虽众,然各部心思不一。破六韩拔陵残暴,不少酋帅是被迫相从。若许以官爵,赦其罪行,必有人来降。”
李崇沉吟良久,终于点头:“你需要多少人马?”
“一人一骑足矣。”
次日,于谨单骑出营,直赴叛军所在的柔玄镇。他被叛军擒获,押至酋帅乜列河帐前。
乜列河冷笑:“北魏无人乎?派一娃娃来送死?”
于谨昂首道:“我非来送死,乃来救将军性命。”
“哦?如何救法?”
“将军本北魏臣子,被迫从贼。今朝廷大军已至,破六韩拔陵败亡在即。将军若迷途知返,朝廷必赦其罪,授以官爵。若执迷不悟,身死族灭,为天下笑。”
乜列河勃然大怒,拔刀架在于谨颈上:“信不信我立刻杀了你?”
于谨面不改色:“将军杀我易如反掌,然杀我之后,何去何从?继续追随破六韩拔陵,与数十万饥民同饿死漠北?还是降朝廷,保富贵全性命?”
帐中寂静无声,只闻火把噼啪。良久,乜列河收刀入鞘,长叹一声:“汝言是也。”
三日后,乜列河率部三万归降。于谨兵不血刃,分化叛军,为最终平定六镇之乱立下首功。李崇上表为其请功,表中称:“于谨虽年少,胆识过人,一人可当万兵。”
洛阳弈局
孝昌二年,天下大乱,于谨奉命赴洛阳述职。
时胡太后专权,朝政腐败。于谨夜访好友、中书舍人徐纥,见其满面愁容。
“思敬,你来得正好。”徐纥低声道,“朝廷欲派你征剿山东叛军,然粮草兵员皆不足,此去凶多吉少。”
于谨默然片刻,忽然道:“国事至此,非一朝一夕。我有一言,不知当讲否?”
“但说无妨。”
“方今奸臣当道,太后专权。天子年幼,不能亲政。大魏社稷,危如累卵。为今之计,唯有请太后归政,清侧朝堂,否则...”
话音未落,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。两人警觉地收声。
次日朝会,胡太后果然问及山东军事。于谨出班奏对,不仅详细分析敌我形势,更直言:“用兵在外,决胜庙堂。若朝政不清,虽孙吴再生,难取胜绩。”
满朝哗然。有大臣斥其狂悖,胡太后却意外地没有发作,反而任命于谨为征东将军,率军征讨山东。
临行前,徐纥私下送行,叹道:“思敬昨日之言,可谓切中时弊。然太后虽专,尚能用人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于谨摇头:“大厦将倾,非一木可支。我尽力而为罢了。”
他率军入山东,不急于求战,而是整训士卒,安抚流民,建立屯田。半年后,军粮充足,士气旺盛,一战破敌,平定山东。军中称其“猎狐将军”,谓其用兵如猎狐,耐心等待,一击必中。
关中定鼎
永熙三年,孝武帝与权臣高欢决裂,欲西迁长安依附宇文泰。
时于谨已官至卫将军,奉命留守洛阳。一日深夜,宇文泰密使至,呈上密信。
信中宇文泰直言:“天子欲西迁,然关中未定,恐生变故。公素有谋略,敢问计将安出?”
于谨回信:“今北魏分崩,豪杰并起。高欢据河北,宇文据关中,皆一时雄主。然天命在宇文氏,谨愿效犬马之劳。”
他详细分析天下形势,提出“挟天子以令诸侯,据关中以待天下”的战略。更主动请命,愿亲赴荆州,说服当地豪强支持宇文泰。
次日,于谨面见孝武帝,慷慨陈词:“关中天府之国,昔秦用以灭六国,汉用以定天下。今宇文泰忠诚勤王,将士用命。陛下若西迁长安,必能重振魏室。”
孝武帝犹豫不决:“然洛阳宗庙在此,朕岂能轻弃?”
于谨叩首泣谏:“昔光武中兴,亦曾暂离长安。今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。若迟疑不决,高欢兵至,悔之晚矣!”
孝武帝终于下定决心西迁。于谨又自请断后,率孤军阻挡高欢追兵,保障西迁队伍安全抵达长安。
宇文泰亲自在长安城外迎接,执其手曰:“非思敬,无今日之局!”
玉璧定策
大统三年,东西魏对峙,战事频仍。
宇文泰召群臣议事,问:“今与高欢相持,国力疲惫,如之奈何?”
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。于谨最后发言:“昔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,屯田许下,终成霸业。今宜仿效古制,设置诸军,分驻要地,且耕且战。又当精简官吏,奖励农桑,蓄养民力。待时而动,一举可定。”
宇文泰大喜,完全采纳,创立府兵制,为北周立国奠定基础。
大统十二年,高欢亲率大军围攻玉壁,西魏守将韦孝宽苦苦支撑。
宇文泰召集紧急军议,诸将皆主张立即救援。唯于谨反对:“玉壁坚固,韦孝宽善守,短期可保无虞。高欢倾巢而出,后方空虚。若我军分兵直取晋阳,高欢必退。此围魏救赵之策也。”
果不其然,西魏偏师攻晋阳,高欢闻讯仓皇退兵,玉壁之围遂解。
战后庆功宴上,宇文泰亲自为于谨斟酒:“朕有思敬,如刘备有孔明。”
托孤安邦
魏恭帝三年,宇文泰病重,召于谨入宫托孤。
榻前,宇文泰握其手曰:“诸子幼弱,江山未固,外有强敌,朕去之后,社稷托付于卿。”
于谨跪地泣拜:“臣必竭股肱之力,效忠贞之节,辅佐幼主,至死方休!”
宇文泰驾崩后,侄宇文护图谋专权,召群臣议事,剑履上殿,气势凌人。
众臣慑于宇文护权势,多缄默不语。唯于谨整衣冠,从容出席,朗声道:“公若忘先丞相大恩,欲欺孤儿寡妇,谨必以死相争!”
宇文护失色,不得不让步:“谨公何出此言?护受先帝厚恩,岂敢有贰心?”
于谨正色道:“既如此,当共立幼主,分任群臣,各守其职,则天下安。”
在他的坚持下,宇文护不得不遵守遗诏,辅佐幼主登基,北周政权得以平稳过渡。
天和三年,于谨病逝,年七十六。周武帝亲临哭祭,赐葬陵旁,谥曰“文”。
史臣评价:“于谨识度宏远,文武兼资。魏室分崩之际,择明主而事;周室初创之时,定社稷以安。观其猎狐之智,弈世之才,诚可谓一代人杰。”
这位历仕北魏、西魏、北周三朝的“猎狐者”,以其超凡的智慧与忠诚,在乱世中不仅保全自身,更辅佐宇文氏奠定北周基业,开创了中国历史上从分裂到统一的关键转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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